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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3章 善良的大哥 十九 三合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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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3章 善良的大哥 十九 三合一

廖文傑喊了半天, 只能夠聽得到樹葉的沙沙聲,他感覺這深山老林之中好像只有自己一個人,心裏忽然就害怕起來。

早知道, 他就不來了。

只看廖文宇每次進山都能有收獲,現在住的院子包括給廖文玉成親的嫁妝,還有他買下人的銀子,全都是進山得來。

廖文傑以為, 山裏到處都是寶貝,所以才大著膽子想到邊緣來轉一轉,誰能想到連邊緣也有這麽大的陷阱?

他喊了半天, 嗓子都啞了, 頹然靠在邊上坐下。忽然,他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,心中頓時一驚, 循聲望去,只見一條青色的小蛇極速爬來, 他嚇得魂飛魄散, 急忙側身避讓, 這一起身,反倒把小蛇嚇了一跳,蛇急急轉身消失在枯葉之中。

小蛇消失了好半晌, 廖文傑才放松重新坐下,他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,這才發覺自己內衫全部濕透。

一直蹲在這裏不行,早晚會有蛇來咬他, 躲得過一次,躲不過一世。進山到現在才半個時辰不到, 他已經遇上了兩條蛇,他真不覺得自己還能躲過下一次。

廖文傑擡眼,想要找出可以爬上去的地方,奈何到到處都光溜溜。

也是,這陷阱是為了抓野物而設,有東西掉下來了,肯定不能讓它再爬上去。他不如那些野物機靈,怎麽可能憑自己出去?

想到此,廖文傑都有點絕望了。

怎麽辦?

除了喊叫,再想不到其他的辦法。

廖文傑又開始扯著嗓子嚎,這一次,沒多久就聽到一群淩亂的腳步聲過來,枯枝敗葉被踩碎的聲音越來越近,他卻不敢再出聲,因為那動靜……怎麽聽都不像是一兩個人能弄出來的。

他上山時已經是中午過後,此時天色漸晚,樹林越來越暗,周圍一片朦朧,等到樹葉被踩碎的聲音出現在頭頂,他鼓起勇氣擡頭去望,剛好對上了一雙綠油油的狼眼。當場嚇得魂飛魄散,張嘴就要尖叫,聲音剛發出,他急忙捂住了嘴,眼神驚恐得瞪著那個狼頭,緊接著,旁邊又出現了幾個頭。

廖文傑嚇得腿軟,摔在坑裏再也不敢動,上面的狼露出森森白牙,試圖咬他。

此時,廖文傑格外慶幸自己摔下來的這個陷阱特別深特別大,如若不然,狼就會咬著他了。

群狼碰不到他,卻也並不離開,幹脆圍了一圈。

廖文傑嚇得尿了褲子,動也不敢動。他忽然想起自己上一次進山看著群狼追著廖文宇消失的情形……當時他也很怕,可隨著這件事情過去的時間越來越久,他漸漸就忘了那時的恐懼。

“我再也不來了,再也不來了……即便全是金子,我也不要了。”

廖文傑感覺到自己尿濕的褲子從一開始的滾燙變得冰涼,一直都不敢動彈。太過害怕,他忽然又想起來了陳明武的囑咐,不管什麽野物,多數都怕火。

他忙不疊掏出了陳明武給的火折子,輕手輕腳將面前的枯枝敗葉攏到一起點燃。

火光亮起,溫暖漸漸襲來,狼群有些騷動,卻並未離開。

一整個夜裏,他都不敢動,也不敢睡。但到快天亮時,困意襲來,他都不知道什麽時候睡了過去。

再次醒來,廖文傑嚇一跳,眼前的火堆已經熄滅,他明明是堆了一堆樹葉,都不知道什麽時候,整個坑底都已經被燒成了灰燼,還露出了向上的竹子尖,他才想起來自己昏睡之前發生了什麽,急忙擡頭望去,原先的狼群已經不在,沒有聽到任何動靜,似乎是離開了。

廖文傑提著一顆心,支著耳朵又聽了半晌,確定沒有任何動靜,這才放下心來,忍不住用手拍了拍胸口。

這一拍,就聽到肚子在咕咕叫,他餓了太久,肚子都餓痛了。昨天他上山的時候帶了幹糧的,只是摔下來的時候籃子被掛在了坑邊上,也就是說,他藏在這坑底,除了一堆竹子尖之外,什麽東西都沒有。如果一直沒人發現他,他又爬不出去的話,即便遇不上那些野物,他也會被餓死。

餓得越久越沒力氣,廖文傑心裏很慌,他在坑底到處摸索,沒有摸到任何繩子之類的東西,無奈,他只能徒手往上爬,可是陷阱壁特別光滑,沒有任何著力處,只有一面壁上是松軟的泥土,他想了想,拔出了一個竹尖,狠狠在泥土上戳,打算戳幾個洞後踩著往上。

戳洞時比較費勁,手都快磨破了,才戳了四個洞,再高……他手夠不著了。他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,雙手搓了搓,飛快往上爬。

就在他的手即將碰到地面時,腳下一滑,整個人控制不住往後摔,他眼睛一閉,腦中還沒來得及多想,已經狠狠往下砸去。緊接著,胸口一陣劇痛,他擡頭,就看見了竹尖從自己的胸口戳了出來,露出來的尖上都是血,似乎還有些肉。

廖文傑嚇得倒吸一口涼氣,這一吸氣,才發覺胸口痛得厲害,呼吸也有點困難。他急促地喘息著,看著高高的枝葉,想著小命休矣。

“廖文宇……怎麽就那麽好的運氣呢?”

他兩次進山,一次遇上狼群,一次掉入陷阱,都是死裏逃生 ,上一回逃了,這次……可能沒那麽好的運氣了。

越是想,越是絕望,廖文傑閉上眼睛,不知過去了多久,忽然聽到有人在問:“你怎麽下去的?”

廖文傑驚醒,也不知方才自己是失血太多昏睡,還是睡著了,他想要出身發覺自己嗓子啞得厲害,胸口劇痛無比,動一個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。

“救……救我……”

天底下還是好人多,看見他的人大概四十多歲的年紀,肌膚曬得黝黑,頭發都白了些。

如果不是走投無路,誰也不會跑到這深山老林裏來。他也是最近才發現附近有些陷阱,可以從裏面撿到東西。

“我一個人,大概搬不動你。你先忍一忍,我去叫人。”

廖文傑受傷時真的以為自己會死,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了生的希望,根本不願意被獨自留在這。急忙喊:“你帶我走,陪著我……”

“我陪著你,咱們倆只能一起餓死。”叫大牛的中年男人一臉為難,“這裏下山的路很不好走,別說你受著傷,就是沒受傷讓我背你,我也背不了那麽遠。有些路很是兇險,一不小心咱倆一起滾下去,那都別想活了。等著!我會叫個大夫一起上山,當然,銀子你自己付。”

話音落下的同時,人已經遠去。

廖文傑一直支著耳朵,聽著腳步聲遠去,直到再也聽不見,耳邊只剩下樹葉的沙沙聲後,他滿心頹然。

他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真的要來救自己,萬一不回來,他怎麽辦?

看著天邊日頭漸漸升高,然後開始偏西,轉眼日頭都要下山了,還是沒有人來的動靜,廖文傑越想越絕望,他還周身發冷……餓了這麽久,又流了那麽多的血,受傷的還是胸口,那個人還一去不回,他覺得,自己可能真的會死在這裏。

就在他滿心絕望之際,忽然聽到有人聲傳來。

“就在前面,不知道還活著沒,反正我看見的時候他胸口紮著一根竹子……”

話音未落,人已經到了陷阱邊上,此時的廖文傑歡喜至極:“在……我在這裏……救命……”

有七八個男人探頭進來,其中一個白胡子老頭還背著藥箱,個個滿頭大汗,都是黝黑的肌膚。很明顯,應該都是村裏的莊稼漢。

他們帶了繩子,只剩下一人在上面拉,其餘的人都下到了坑底。幾個男人看到他的傷,只覺束手無策,然後又都看向大夫。

“是將這兩根竹子一起拔起來帶走,還是把他從竹子上拔下來?”

到了此時,廖文傑才發現自己不光是胸口被紮,右邊的大腿也被竹子刺掉了一塊肉。

大夫圍著轉了兩圈,又伸手摸了摸:“不能拔,拔了就完了。”他用五指並攏後分開,“那血會像這樣噴濺……神仙難救。”

眾人啞然。

大牛皺了皺眉:“那怎麽弄得下山?”

大夫想了想:“用刀把這個竹子砍短,門板底下扣個洞,然後用繩子把他捆牢,不讓他滑動……不然上下坡的時候門板上的洞碰到竹子,照樣也是一個死。”

這個辦法很麻煩,下山這一路上,廖文傑比個生雞蛋還脆弱。但除了這個法子,也找不到其他的辦法。

眾人頗費了一番功夫,將他從坑底弄上來時,天已經黑透了。廖文傑胸口很悶,傷口也很痛,大口大口喘息著,感覺自己隨時可能會死。

普通人都不敢走夜路,帶著個受傷的人就更不敢動,萬一一腳踏空,別說救人了,連自己的小命都要搭進去。

眾人點了一把火,打算等天亮再走,廖文傑一直很擔心狼群會再次圍上來,好在一夜雖然發生了不少動靜,卻沒有野物,翌日天蒙蒙亮,一行人就準備下山。

下山的小路崎嶇,一個人走都費勁,擡著人就更不好走,門板一會兒前高後低,一會兒又前低後高,在這期間,廖文傑被折騰得死去活來。最後,他暈了過去。

村裏人都知道,上山打獵的人是陳明武的徒弟,也有人看到廖文傑從陳明武院子裏出來。他們願意救人,卻不願意惹大麻煩上身,於是,進村之後直接把人擡到了陳明武的院子。

陳明武看到只剩下一口氣的廖文傑,都驚呆了。

“不是說就在林子邊緣轉悠麽?怎麽弄成這樣?”

廖文傑口很幹,眼睛血紅……被路旁的枝葉紮的。

“水!”

不用陳明武去打水,立刻有熱心腸的人送來了茶,廖文傑喝過後,又暈了過去。

此處距離城裏不遠,並且路好走,村裏人弄來了一架牛車,將廖文傑放上去。

大夫都說了他胸口的竹子不能拔,一拔就會死,但要是一直不拔,傷口會化膿,人會發高熱,還是一個死。受了這種傷,只是早死晚死的區別罷了,如今最要緊的是把人送到他的親人面前。

又是一路顛簸,廖文傑總感覺自己再被顛一下就會斷氣,但他又死不了。終於,趕在天黑之前,他到了自家院子。

廖母站不起來,院子裏沒有其他的人,一行人敲了半天門,裏面始終沒動靜。

而這一群莊稼漢子出現在廖家門外,也引得眾人紛紛觀望。瞅著敲不開門,大牛便告訴了圍觀眾人他拉著傷者的事。

“他說他家住在這裏,可這裏面沒人,你們知道他家人去哪兒了嗎?”

眾人有些意外,紅娘子本來是過來看熱鬧的,聽說受傷的人是廖文傑,她有些不信,當看到馬車裏渾身是血臉色蒼白的男人真的是廖文傑時,頓時嚇一跳:“你怎麽受這麽重的傷?”

她直接將廖家門推開,招呼眾人進門。

廖母聽到門外的動靜,奈何起不來身,隱約得知是誰受傷,聽到眾人進門後,立刻揚聲問:“出什麽事了?誰受傷了?”

廖文傑去打獵這件事,他沒有告訴城內的任何人。廖母發現兒子一宿沒回,心裏就有點擔憂,她想出門來看,可起不來身,只能大喊大叫,她聲音很高很急,看熱鬧的人多,立刻有幾個婦人進去將她扶了出來。

當廖母看到院子裏躺著的渾身是血的兒子,尖叫一聲,白眼翻著暈了過去。

眾人:“……”

這也不是個能拿事的,接下來到底該怎麽辦,得有人說話啊。

於是,有人跑去找廖父,有人跑去找廖文宇,甚至還把這消息送到了廖文玉面前。

顧秋實不在村裏,他也在山上,基本上每次進山他都會去探望一下陳明武,但這一回偏偏沒有。於是成功和廖文傑錯過。

等到他第三天從山裏回到城裏,還在整理藥材呢,就聽到楊玉宜說了廖文傑受傷的事。

“我過去看了一下,受傷很重,幾個大夫都說他胸口的竹子不能拔,看他什麽時候……斷氣。當時你爹娘還想讓我出診費,是二姐主動出了。”

顧秋實點點頭:“一會兒我把這些送去醫館之後去看一下。”

廖父沒有再上工,整個廖家院子裏氣氛都不好,顧秋實進門,所有人都看了過來。

院子裏搭了一個草棚,廖文傑就架在那兒,還是那塊被扣了一個洞的門板,他獨自躺在上面,若不是胸口還有微微的起伏,會讓人以為他已經死了。

廖父看見小兒子,質問:“你去哪兒了?要找你的時候找不到,養你有什麽用?”

顧秋實強調:“不是你養的我。”

廖父氣急:“……”

“老子養你一場,你居然跑去認爹,讓老子淪為眾人口中的笑話,我……”

“行了!”廖母動彈不得,整個人憔悴不堪,“事兒都已經過去了,現在最要緊的是想法子救文傑。老三,你拿點銀子,再幫你大哥請個高明大夫吧,算娘求你了。”

說到後來,已經滿臉是淚。

顧秋實緩緩上前:“你進大山做什麽?”

廖文傑張了張口:“我想賺錢。”

對於這樣的回答,顧秋實絲毫不覺得意外,好奇問:“你覺得山裏掙錢難嗎?”

廖文傑啞然。

何止是難,簡直是拿命在賺。每一次進山,都得做好了回不來的心裏準備。

顧秋實自顧自道:“看你傷得這麽重,想來你也知道進山一趟有多艱難。之前我那些銀子都是拿命賺回來的,結果呢,你們以為來得很容易,將我買的精米送人,換成糙米來吃,還讓我幫你還那些亂七八糟的債……”

“對不起。”廖文傑眼角落下兩行淚,“我不知道你這麽難。”

顧秋實點點頭:“現在知道了,不打算道個歉嗎?”

廖文傑還沒說話,廖父率先道:“趕緊請大夫,這些事以後再說行不行?”

顧秋實瞅一眼廖文傑的傷,心知即便是自己出手,也救不回他……他身下的門板底下,鮮血匯成了小溪一般,實在是失血太多了,也耽擱了太久。

“看著兄弟一場的份上,我再幫你最後一次。你們去請大夫,所有的藥費我付。省得有人說我是白眼狼。”

廖父並不歡喜,他心知大兒子多半救不回來。這是他唯一的兒子啊,要是兒子沒了,以後他也沒了孫子,等於要斷子絕孫!

他飛快跑了一趟。

院子裏的廖母從昨天看見兒子到現在不知道哭了多少次,眼睛都哭腫了,整個人憔悴不堪。

“你本來就是白眼狼,要你的時候你永遠都不在。”

顧秋實皺了皺眉:“大哥兩次進山,兩次遇上危險,我還能站在這裏,不是我沒遇上危險,而是因為師父教得好,再加上我有點運氣。我的銀子不是大風刮來的……我知道你討厭我,但也別太過分,再說難聽話,我就不管他的死活了。”

廖母閉了嘴。

她這輩子生了二子一女,最疼愛的是長子,女兒已經和她離心,昨天女兒得到消息趕回來後,留下三兩銀子。當時女兒因為懷有身孕的緣故,聞不得血腥味,一進這個院子就不停的嘔吐,女婿很快就趕過來把人接走,看那樣子,除非家裏辦喪事,否則,人多半不會再回……當下有規矩,有孕的女子不好參加白事,對孩子和死者都不好,興許,等兒子離開,女兒也不會回來。

也就是說,廖母唯一能夠指望的就是小兒子。而她也清楚,小兒子是幾個孩子裏最靠譜的,上一次她能站起來,還是小兒子找的偏方。

沒多久,大夫就到了,仔細查看過後,說了和其他大夫一樣的話。

顧秋實付了診費。

廖文傑苦笑:“三弟,大哥對不住你。總覺得你……覺得你手頭有銀子,我們不花,你就不會主動拿出來……”

“你在外頭幫了那麽多的人,對我從來都不心軟,好像我為家裏所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。”顧秋實伸手指了指胸口,“我是人,是血肉之軀,會難受會失望!”

廖文傑啞然。

他呼吸越來越微弱,又扭頭看向廖母:“娘,退了婚事,讓四福再嫁吧。”

廖母眼淚撲簌簌往下掉:“兒啊,你別丟下娘……你不在了,娘怎麽辦?”

廖文傑苦笑:“三弟,以後爹娘就交給你了。”

顧秋實看著他 ,忽然問:“我想知道上一次我們遇上狼群之後,你為何偷偷回家而沒有想法字救我?”

“我心裏很怕。”廖文傑嗓子裏開始冒血沫沫,“我對不住你。”

只是一句對不住麽?

廖文宇可是實實在在被狼群吞吃入腹了啊。

廖文傑呼吸越來越粗重,外頭又有人敲門,這一次來的人是四福,她一身素衣,看著床板上的人,問:“你打算把我丟下?”

“對……對不住。”廖文姐滿心懊惱,“要不……你以後為我守著吧,嫁過來之後和爹娘一起過日子,三弟會照顧你的。”

顧秋實:“……”

真是狗改不了吃屎,又開始大包大攬了。

他如今還沒有開始做生意,明眼人都知道,他所有的銀子都是從山裏找來的。廖文傑自己都在大山裏丟了命,沒想著在臨終之前勸弟弟不要再進山,反而還想給廖文宇找事。

四福走不了路,對於普通人家來說,誰攤上她都是一場負擔。還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那種。

“我拿什麽來照顧她?”顧秋實出聲,語氣譏諷,“我自己都靠著進山養家糊口,你明明知道山裏有多危險,我都想再去兩次就收手,以後再不進山。你可倒好,生怕我死不了,多養一個人要多花多少銀你知不知道?”

他情緒激動,四福忙道:“你不要吵,我從來沒有想過讓你養著。”

顧秋實擺擺手:“這跟你沒關系!廖文傑,都說人之將死,其言也善,你方才給我道歉,我還以為你臨終變好了,想起來了我的好,終於對我有幾分兄弟情誼,可一轉頭,你又為我找麻煩!你是真怕我壽終正寢是不是?”

“不要吵了,你大哥都要死了,你還這麽大聲。”廖母聽到小兒子的指責被紮了心,因為她自己就是一個大大的麻煩,上一次勉強站起來後還沒得意幾天又倒下了。她都不知道自己下半輩子還能不能站的起來,大兒子一死,她只能指望小兒子。可聽小兒子這話,好像在嫌棄她似的。

“你讓他好好走,之後的事之後再說。”

廖母也不想讓自家多一個癱子,看了一眼四福:“這天底下還是講道理的人多,四福一家子看著就明理,不會真的讓你照顧她的。四福,你說是吧?”

四福低下頭,她知道自己這兩條腿容易惹人嫌棄,卻沒想到廖母連面上的功夫都不做,她不想在這兒聽別人陰陽怪氣,側頭看向推自己過來的小姐妹:“菊花,帶我回去吧。”臨走前,她將掛在腰間的玉佩解下來放在廖文傑身上,“我們倆的婚約還是算了,你好好養病。”

這時候退親,會落下一個忘恩負義的名聲。旁人眼中看見的是廖文傑不嫌棄她腿瘸也要和她定親,結果才定下親事幾天,廖文傑受傷了她就退親……說難聽點,這人死了她照樣議親再嫁,沒有人會說她閑話,而她卻連這兩天都等不得,實在太過薄情。

四福知道外頭會有的傳言,卻還是決定這麽做。名聲盡毀她也認了!

廖母心裏不是滋味,抓著那枚玉佩:“四福,我也不想逼你,可……我們家真的已經很難了,再也養不起你。”

廖文傑閉了閉眼:“娘,我不許你趕她走。”他已經出氣多進氣少,累得氣喘籲籲,還不怕身上疼痛,努力握住母親的手,“她是我未婚妻!我走了後你們得照顧她!答應我,答應我啊,否則我會死不瞑目!”

廖母心疼兒子,臉上的淚水滾滾而落,眼看兒子像是不知道疼痛一般努力弓起身子,她只能流著淚點了頭。

另一邊,廖父坐在旁邊發著呆,不知道在想什麽。

廖文傑看見母親答應,終於躺回了床上,結果因為他挪動身子,躺回去時沒有歸位,背上的竹子撞到了床板,當即,已經止住的鮮血再次湧出。

四福聽到了驚呼聲,卻沒有停下來。

大門還沒關上,廖家夫妻都圍在兒子的旁邊,恰在此時,門口又來了人。

顧秋實瞅了一眼門口的婦人,發現自己不認識。但看來人的穿著打扮,應該就住在這附近。

婦人的年紀和廖母差不多,可能要年輕幾歲,此時她眼圈通紅,像是哭過。顧秋實好奇問:“你找誰?”

聽到他的問話,廖家夫妻往門口瞅了一眼,廖母一臉疑惑,廖父則是驚訝:“秋雨,你怎麽來了?”

叫秋雨的女子聽到他的問話後,再也忍不住情緒,撲到了他的懷裏放聲大哭。

“我……我有了孩子,被趕出來了。孩子他爹還想打我,幸虧我跑得快……我回不去了。廖大哥,以後我怎麽辦啊?”

廖母看到二人如此親密,臉都黑了。

自從她生下小兒子之後,夫妻倆再未圓房,即便是她後來惡露已盡,恢覆如同常人,主動尋到男人想要親近,也總被男人找借口躲開。久而久之,她也不找了。

即便是沒有聽到風言風語,廖母心裏也很清楚,男人在外頭肯定養著一個女人。只是,她行走不便,常年不出門,都沒見過那個女人。

原來就是她嗎?

五官不算絕美,只是普通長相,也就是身形纖細一些。廖母心裏挑剔著,也明白憑著廖父一個月辛辛苦苦賺到的那三瓜兩棗,壓根不會有美貌女子和他親近。

看兩人抱在一起不撒手,廖母輕咳了一聲,驚醒了一對鴛鴦後,她質問道:“你是誰?這是我孩子的爹,你們倆當著我的面抱在一起,是不是有點不合適?”

秋雨急忙退開兩步,臉上白白紅紅,想說什麽又不好意思說,於是再次退了兩步。

“廖大哥,我還是走吧。”

廖父皺了皺眉:“要是他追來了,你怎麽辦?”

“我……那我就去死。”秋雨伸手摸著肚子一臉苦澀,啜泣道:“就是可憐了我的孩子,他都沒能到這世上來看一眼,又被我這個不負責的娘給害死了。”

說到後來,已經泣不成聲。

廖父看了一眼盯著這邊的大兒子,本來都要不行了的人,因為秋雨的到來,呼吸似乎平緩了些。

“文傑,我有話跟你說。這是你秋雨姨,她這些年對我諸多照顧……不瞞你們,我這些年一直有和她暗中來往。她肚子裏這個孩子是我的血脈!”

廖父說這些話時,一開始還有點不好意思,後來越說越理直氣壯,“文傑,你即便能夠好起來,以後照顧自己都難,我們夫妻肯定是指望不上你了。你三弟不是我的血脈,我也不指望他拿我當親爹伺候……廖家不能斷在我這裏……”

“你在說什麽?”廖母瞪著眼睛,手不停地捶著身下的椅子,若不是不能起身,她真的想把男人捶一頓。

兩人生的兒子都已經只剩下一口氣了,男人不想著讓兒子安心離開,卻在兒子臨終前說這些話。他是真不怕把兒子氣死,這是親爹能幹出來的事?

“這個女人就是個狐貍精,以前你和她暗中來往的事情我隱約猜到,卻從來沒有過問。你賺到的那些銀子都已經被她拿走了,這些年你天天在外頭忙,我一個子兒都沒見著。她看中的根本就不是你的人,而是圖你的銀子。”廖母越說越激動,“你要是把這個女人帶回家,家裏絕對再過不了消停日子……”

“我唯一的兒子已經廢了,難道你想害我廖家斷子絕孫?”廖父怒斥,“你給我閉嘴!今兒我把話撂在這兒,秋雨必須進門!以後和我做夫妻,你要是能忍,就繼續住下,若不能忍,自己滾吧。”

廖母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,她大哭道:“姓廖的,你不能這麽對我。我為你生兒育女,把身子都生壞了……”

“少拿這話來堵我。”廖父滿臉譏諷,“你那是給我生孩子嗎?你是給外頭的奸夫生,老三都認了親爹了!我活了半輩子,就沒見過你這麽不要臉的女人。”

兩人越吵越兇,廖文傑看著,身下在流血,口中又吐了一口。

顧秋實眼神一轉,立刻上前握住了廖文傑的手,另一只手開始在他身上摁壓。

他不能救廖文傑的命,但可以讓他多活幾天。

廖文傑察覺到了弟弟的親近,道:“你不要養那個女人和孩子……她們跟你沒關系。”

顧秋實似笑非笑:“我的事情不用你管。我想養就養,若是不想養,誰勸都沒用。”

廖文傑:“……”

過去許多年裏,他習慣了拿捏三弟,習慣了讓弟弟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。即便如今三弟性情大變,他還是下意識覺得,三弟會聽他的話。

顧秋實囑咐:“好好歇著吧,活一天算一天的人還操心那麽多作甚?”

廖文傑:“……”好紮心!

他還這麽年輕,真的不想死啊!

其實他還想找大夫來給自己治傷,可是,每一次看大夫,都是失望。

那邊的廖母根本沒有註意到兄弟倆,她看著秋雨,恨不能將人抽筋扒皮,咬牙切齒道:“姓廖的,在這個家裏有她沒我,有我沒她。我都在這兒過了幾十年為你生兒育女,想讓我滾,沒門!今兒要麽讓她滾,要麽我們三人一起死。大家都別活了。”

她很生氣,頭發都搖散了,整個人像是瘋魔了一般。

廖父看著這樣的妻子,心中愈發厭煩:“你早在二十年前我做了對不起我的事,與人通奸,還把奸生子都生下來了,這些年我但凡起一點不好的心思,你以為自己還能活到現在?我對你已經仁至義盡,別再得寸進尺……”

“那孩子是我想生的?是你非要讓我生。”廖母氣得大吼,“當時我撞桌子,就是為了把孩子撞掉,都流了那麽多的血,你非要找個大夫來給我治,非要保全我們母子。我讓你保了嗎?就因為你要保下孩子,害我病了這麽多年,你的名聲保全了,如今又來怪我?”

秋雨縮在旁邊,像是被嚇著了一樣,瑟瑟發抖。

廖父氣笑了:“我的名聲哪裏保全了?這個混賬跑去和他親爹相認,現在所有外城的人都知道我是個活王八!我這張老臉都不知道往哪裏擱,都不好意思出門!當初偷人的是你,我保全你們母子兩條命,照顧你這麽多年,如今還成了我的錯?老三,你自己說,這到底是誰的錯?

“我的錯,怪我太倒黴。”顧秋實冷笑,“攤上你們這樣的爹娘,我寧願自己沒來這世上!”

廖母彎腰,將臉蒙著,哭得肝腸寸斷。

廖父呵呵:“你委屈什麽,偷人的是你,照顧一個瘸子多年的是我,你有什麽好哭的?老子險些被你害得斷子絕孫,我還想哭呢。”

秋雨低著頭:“廖大哥,你們不要為了我的去留爭吵。我住在這裏不像樣子,我還是走吧。先去親戚家裏住幾天……”

“別走!”廖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,又將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肚子上,“你就住在這兒,回頭我好生照顧你,你只管安心養胎。”

秋雨啞然:“可是,姐姐她……”

“不用管她。”廖父一揮手,“這個家我說了算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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